回首暮云远。
也碧|人间世（二）
原著友情向
感觉自己第二章又水了……
基本没想架构，写到哪是哪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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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
当道士这件事对每个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含义。
有人从小流落街头，是被外出挂单的师父在路途上遇见带到山里的；
有人生长在十堰，当道士则是外出打工、修理汽车和在景区摆摊之外的另一种谋生手段；
有人是专门学艺，为了来山里学到正宗的老架太极，毕竟武当是可以和少林并称的功夫圣地；
还有一些人，他们从大城市赶来，一心扑向传统生活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没有加逼在钢筋水泥间的恐惧，没有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忙碌，他们是到武当找自己的桃花源的。
王也似乎也是最后一种人，其实不然，他是可以在北京营建起自己的桃花源的。
或许有人会觉得道士近乎寒怆的生活，他这样一个富二代适应起来非常困难，但并非如此。富裕的家境和良好的教育使他的心和眼保持着常人难有的单纯。他会觉得木板床不舒服，居住的院落有些窄小破旧，斋饭吃久了有些寡淡，每月政府发的几百块补贴有点少，但这并不使他因此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，他依旧气度自然，像一位徐缓不迫的主人，就像他在自己熟悉的胡同和四合院里一样。同样在他眼里，山道上背着蛇皮大包往下运送垃圾的挑山工，和瘫坐在五六百块一次竹轿里，拿着手巾擦汗的人，也是一样的，都是红尘之中被欲望迷昧了心眼的众生而已，不过前者更值得同情，也会令他更多驻足。他不由自主地想道庄子那几句“饥之，渴之，驰之，骤之，整之，齐之，前有橛饰之患，而后有鞭筴之威。”人似乎生来为社会种种强加于其身的负重所牵累。就拿这些抬轿子的人来说，他见到他们在游人之间咬着牙齿，从接连喘气的口中，吹出“借过”这两个字来，在逼仄的山道上艰难地转身，绕过迎面下山的人。每走一步，悬在下颌上的汗水或啪嗒掉在台阶上，或在太阳光下微微颤抖着。即便这样，他们也希望多揽几次活，他常看到下山的挑山工朝休息的游高声人招呼，但那些游客只是坐在停在道边的轿子上歇腿，并不想负担额外的人工费，因此大多都识趣地笑着挪地儿，继续赶路。刚上山时他还想过和这些人聊聊，兴许能开导一两个，有了空儿的北京人多少都爱管点子闲事儿，但转而一想，他们在这山里的时间比自己都久，受到的浸染比自己还长，想聊的早就找人了，于是也就住了这念头。只有时在人头攒动的山道上，会听到有人用清脆洪亮又带着点连音的北京话喊道，“借过了您内，给这大哥让个道儿。”那就是他了。
尽管大家来当道士的理由不同，各自根性不一，但多少都生活在宗教和它描绘的世界中。武当是少有的信仰之地，吸引着传统乡土的遗老与现代社会的游魂，令其为之驻足。这连绵的大山，如同古老的屏障，不论是实体上，亦是精神上，忠诚地守卫着这些人。
这是王也成年之后的家乡，而那个记忆里浸透蝉声和窜天猴尖叫的北京，随着年岁的增长和各种各样外界的原因，一点点凋零了。来南站接他的社哥是开着迈巴赫来的，黑而透亮的车身行驶在晒得炙热的柏油马路上，明亮的挡风玻璃映出各种大楼的倒影，副驾驶上的他半眯着眼，并没有因为十年中这座城的种种变化而感到兴奋，相反，他在寻觅一些熟悉的形状，好像在为自己的记忆找一块遗失的拼图似的。突然，一块月盛斋的翠绿牌子映入他的眼帘。牌子很窄，被链家和711醒目的招牌挤到了一个角落里，但这依然使他嘴角扬起了一点。他并非那些顽固的老北京，将连锁店、外地人以及各种变化拒之门外，但在传统的北京里的确有一些值得留恋的部分，它们体现这个城市的生活趣味，或说人气儿，这存乎公园里挂着的一排罩着蓝布的鸟笼，北海的积翠牌楼前面渐渐干涸的地书，破落铺子里滋滋冒烟的炙子烤肉……这些是活生生的，亲切而温柔的，但对比起拔地而起，玻璃像鳞片一样闪闪发光的高楼来，却又仿佛那么不堪一击。那闪光，更像是金钱折射出来，叮当作响的，每个格子窗背后都有个人，为赚得这些财富而争分夺秒。效率，压过了人，因而使这些高楼看来坚不可摧，仿佛能碾压一切，而他所热爱的这座城市的那部分，或多或少因看重人而输在了效率上。到底哪方能更长久地存在下去呢？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转着，那从小耳濡目染形成的商业直觉失去了作用，或者说他已经知晓答案，而只是苦于搜寻驳倒它的证据……
这种对效率崇拜的气氛自然影响到他的家庭，紧随着效率的便是速度，他大哥赶往国外，就是为了更快地熟悉进而占领外国的地产市场。在他二哥身上便是急不可耐地和公司的各位领导建立关系，打通关节，熟悉公司的种种运作。甚至，他的侄子也受到波及，因为那句“不能输在起跑线上”，他需抓紧一切时间把同龄人远远地甩在后面，方能显出老王家高出别人不知多少等。王也，生平最恨这些，尤其有人在背后摇着小鞭子吆喝他做这做那。但在过去，为了尽量避免和爸妈的冲突，他往往会提前把事情都应付好，令他们无可指摘，但他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消极。这种消极的表现便是懒于实务，这在十几岁的孩子身或许无可厚非，但即便这样，也有和他父母通气儿的老师用话激他：
“王也啊，这么聪明可别做了贾宝玉。”
贾宝玉？这话倒是把他的血性激出来了，于是没过多少年，他就用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行动力。
TBC
